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難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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難色

“您還要不要我送您回去靈臺?”他站在雪地裏,丹紅衣裳,明眸緋唇,既期待又猶豫地問出這句話。

“還要我嗎?”

聞人夙話裏暗示的意味太濃,魏獻儀不可能聽不明白。

她想了想,索性告訴他實話:“你的身份太過覆雜,我琢磨不透。”

然而不等聞人夙回應,魏獻儀先一步伸手朝他探去,她冰冷的指尖落在他脖頸處,他有些不自然地搖晃身形。

可當聞人夙意識到魏獻儀想對他做什麽時,他心底咯噔一沈。

魏獻儀翻手凝印,在聞人夙訝異的目光裏施展靈力將他困住。

她推動他的肩,聞人夙沒有絲毫掙紮地倒下,他手中的琉璃蓮花燈也隨他一起摔落。

“你問我要不要你,不如你先告訴我你究竟是誰?”魏獻儀的眉目間清清冷冷,與之相反的是她面色透紅,如蒙煙霞,使人迷離。

聞人夙想朝她探去一只手,但奈何他動彈不得,只能等待魏獻儀在他眼中俯身靠近。他與她之間修為的鴻溝讓聞人夙清晰地意識到,她根本對他沒有一絲和顏悅色之意。

“你是誰呢?”魏獻儀淡淡看著他,側了側頭,“你是寒蒺師兄的兄弟?是他們口中我應識得的紅衣少年?又或者是鐘山弟子?還是處心積慮隱瞞身份來到我身側的居心叵測之輩。”

聞人夙躺在雪地上,黑發繾綣,目中流露出的神情覆雜。

魏獻儀毫無顧慮地對他出手,他真的很想生氣,也很想對她造弄脾性。但是他看著她,看到最後他還是忍下了心中的挫敗躁郁。誰讓聞人夙眼裏只有她?

他閉了閉眼,認命似的啟唇回覆:“如果你是因為我接近你時用的假身份而感到不快,你自然可以打我罵我怪責於我。但是,除了這個,我從沒騙過你什麽。”

聞人夙說的這些不是魏獻儀想聽的。她皺了下眉,“我從沒與你計較你的假身份。”否則早在闔建城之時,她就會與他分道揚鑣。

“可你故意隱瞞你與鐘山的淵源,到今日才肯讓我一窺其中玄妙,你不覺得你很過分嗎?”魏獻儀低眸看他。

聞人夙招搖出現在她面前,向她宣示一切皆是他故意而為之。他是想看她露出讓他滿意的驚詫神情,還是想要她為他怎樣?

魏獻儀很不喜歡這種被他設計的感覺。

“我沒有,我只是……”聞人夙話吞了半截,卡在喉嚨裏說不出。

他是故人,他只是想知道她究竟還記得他幾分。次次試探,次次失望,最後被迫回到這個令他憎惡的鐘山,他為了什麽?為的還不是……為她。

魏獻儀不知想到什麽,低微一笑,然後她俯下身體,深望著他。

烏發從她身前垂落,打在他的唇峰,一絲酥麻從心底上浮,聞人夙眼中瀲灩重疊,她的聲音在他耳畔傾瀉:“我應識得你嗎?”

聞人夙喉嚨微動,溢出一聲喘息。

洶湧,急切,如浪潮升,也如他心腔之中生出的彤彤烈火。

但是魏獻儀讓他失望了。

“他們都說我應識得你,可是在闔建城中遇到你之前,我根本就不認識你。”

心中烈火驟然熄滅。

聞人夙盯著她,眼底郁色翻湧。

“你再說一遍。”

魏獻儀不吃他這一套,笑眼看他,“我說在遇到你之前,我根本不認識你。”

面前的人在聽到她說完這句話後露出什麽樣的表情,魏獻儀已經無從考察,她低眸,只覺眼中一片虛晃,她的身體很快癱軟。

須臾之間,她跌倒在地。

雪地裏沒有魏獻儀想象中的那般寒涼淒冷,她的耳畔甚至還能聽見心跳,一道又一道對她極其熱情的心跳聲。

次日醉酒醒來,魏獻儀睜開眼,一眼就瞧出她所在的地方並非靈臺神殿。她揉了揉眉眼,想到昨夜從側殿出來之後陸續見到姜煥安與聞人夙。

但是昨夜最末發生了什麽事情,她卻全然忘記了。

不記得也好。

她起身,推開房門,正巧遇上為她送來成衣的懷穎。

“師叔。”懷穎見她,面露淺笑。

魏獻儀瞥見她手上的匣子,側身引懷穎入內,並向懷穎詢問:“此處是為何處?”

懷穎將手中放置著成衣的匣子放在桌案上,然後立在一旁回覆魏獻儀說:“這裏是我的院子。”

“你……”魏獻儀想了又想,實在沒在昨夜的記憶裏想起懷穎的身影。

懷穎知她所想,於是主動向她解釋說:“昨夜我從搖影殿回來後,就見魏師叔伏於我院中的一角,那時我見師叔一副不甚安好的模樣,就將師叔領入房間內休息了。”

懷穎說完話,微微低垂下頭,五官陷在陰影中,魏獻儀瞧不出她的神情。

魏獻儀仔細想了又想,實在想不出所以然來,於是匆匆向懷穎道謝意。繼而又略微有些忐忑地問懷穎:“宗主師兄他應該不知道此事吧?”

若宗主寒蒺知道,怕是昨夜給她侍酒的宜昱要遭殃。

懷穎聞言,聽出魏獻儀語氣裏的躊躇擔憂,連忙說道:“懷穎不敢拿此事叨擾師尊。”

魏獻儀松了口氣。繼而她對懷穎笑了一笑,再道一聲謝。

懷穎搖頭,然後指了指匣子道:“那裏是懷穎為師叔您準備的衣物。若是師叔無事,懷穎就先離開了。”

魏獻儀明白她的意思。

懷穎既悄悄地“收留”了魏獻儀,魏獻儀也就合該悄悄離開,省得惹來別的是非。

魏獻儀向她笑了一笑,點頭說好。

懷穎很快應聲離開這處房間。

而魏獻儀換好衣物後,沒有立刻回到靈臺,在那之前她想去找一個人,那個人能為她解惑。

昨夜她質問聞人夙的那幾個問題最終都不了了之,而魏獻儀到了最後也不曾知道聞人夙究竟是誰?

難道真如姜煥安所說,聞人夙曾與她……

魏獻儀不敢信。因為她的記憶裏面,從來不存在這個紅衣烈烈的聞人夙。

所以,她要找的人是陸蘊。

比起姜煥安所說的“實情”,魏獻儀更相信陸蘊所說的話,畢竟陸蘊才是與她真真正正在師尊面前修行、長大的人。

來到陸蘊所在的落丹峰,魏獻儀在修士的引領下尋到正在煉丹房學習煉丹術的陸蘊。

他從劍修轉為丹修已有小半年之久,於煉丹之道已有心得,只是比起前人的師兄師姐,還是差一些火候。

煉丹房的房門被叩響。

陸蘊從煉丹爐的火焰中擡起眉眼,向門外道一句:“請進。”

隨著魏獻儀一身黛藍進入他的視線,陸蘊連忙從座位上起身。

他見她,心中五感雜陳。但更多是喜悅欣慰,“回來了?”

其實陸蘊昨日就已聽到落丹峰的修士議論此事,只不過那個時候他沈迷於煉制一顆九玄雲紋的丹藥,沒有第一時間去見魏獻儀罷了。

況且思來想去,他與魏獻儀之間,也從來不應是誰著急見誰的關系。

魏獻儀朝他點點頭,“剛回來。”

陸蘊看著手中銅鏡,擦去了左邊臉頰上的一點草灰,然後才轉眸看向魏獻儀,問道:“既然是才回來,這麽快尋我是為了何事?”

魏獻儀早在路上就想好了要對陸蘊如何說辭,於是她將想說的話,想問的問題盡然告訴他。

“師尊,真的有另一個徒弟嗎?”魏獻儀的語氣認真。

陸蘊見她神情,知她上了心。

在驟然聽到“聞人夙”這個名字時,陸蘊拿著銅鏡的手不自然地縮緊,他皺眉,將銅鏡放回盒子裏後,有些猶豫是否要告訴她。

在他思考的時間裏,陸蘊想到就算現在他不告訴魏獻儀,如今聞人夙回來了,魏獻儀也早晚有一日會知道從前事。不如幹脆告訴她。

但是……陸蘊想到在鐘山坐鎮的那些長老,心底又生出許多躊躇。

在魏獻儀的一聲催促裏,陸蘊笑了下,說:“父親他這一生只有你一個徒弟。父親他為了全心全意地教你術法、修煉,他連我都不肯納為弟子,更何況其他人。”

魏獻儀聽到這些,心中一處松軟塌陷,她輕聲向陸蘊道了聲“抱歉”。他語氣裏的低落,她不是沒聽出來。

但今時不同往日,他們不再爭鋒相對,陸蘊低首溫聲說他無事。

“那聞人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?”魏獻儀又問陸蘊。

陸蘊眉目間神情躲閃,想了想,還是硬著頭皮同她說道:“他幼年時期確實是曾被父親教授了一段時光,但是後來他離開了,與你我相處左右不過十幾年,哪能記得那麽清楚。”

魏獻儀疑惑地看了看陸蘊。

可是她一點都不記得,真的正常嗎?

這時陸蘊忽然奇怪地看她一眼,問魏獻儀道:“你為何會想到向我追問有關那人的事情?你見到他了?”

魏獻儀沒有回答他前一個問題,只在陸蘊的第二個問題裏輕輕點頭,“他是回來了。”

陸蘊聽了,似乎還想說些什麽,但是煉丹房又是一陣陣被叩響。

他皺了下眉,然後上前打開房門,見一女修紅著臉問他可還記得今日行程。

“仙君,您前些日子不是應允我等,這幾日會抽出空來為我們煉制丹藥嗎?”那女修眨了眨眼。

陸蘊面露難色,他看了看身後的魏獻儀,向她說了一二句話。

魏獻儀笑說:“你既然有事,那我也不在勞煩你。”

陸蘊問她去哪裏。

魏獻儀說回靈臺神殿。

見狀,陸蘊就送魏獻儀出了落丹峰,然後才折返回去為那女修煉丹。

“你且莫要想太多。”陸蘊在她臨走時,說了這句莫名的話。

魏獻儀心覺奇怪,側過臉去看他,但是陸蘊已經先一步回到落丹峰了。魏獻儀也不便再挽留他。

也許就像陸蘊所說的一樣,莫要多思多念,一切自然暢通。

魏獻儀這樣想著,可是在她的視線裏還是闖入了她不是很想見的人。

聞人夙今日倒是平和安定下來,褪下紅衣,換上了和宗門弟子一般無二的淺色服飾。

他雖站在人群中,卻是身姿高挑到讓魏獻儀一眼只見到他。

眼見避不開他們朝她走來,魏獻儀索性不躲不避,鐘山弟子見她紛紛向她問好行禮。

魏獻儀的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在聞人夙身上,他今日倒是異樣乖覺,明知她在眼前,卻不肯擡頭看她。

就這樣,就很好。

鐘山弟子靜靜立著,先前討論新年樂宴的話題也逐漸停下話音。

魏獻儀遠遠地從他們身側走過,從距離聞人夙越來越近,到最後離他越來越遠,他都沒向她投來分寸目光。

好像是她欠了他一般。

直到她走得更遠一些,一個女子在她身後同她說話:“神女大人要不要同我們一起去做元宵?”

赤水女蘿從聞人夙身邊走出,聲音含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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